留白

    是夜,凉薄如水。

    很久,没有踏着月光,走在公园一隅的小路上了,我就这样缓步夜行。两旁垂柳无言,一阵风来,吹动柳树私语,也吹皱一番心事。

    “本来可以的,就只差那么一点点,只是那一点点,我就做到了!”……夜晚太安静,静到白天的喧嚣纷至沓来,静到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放大。我试着加快脚步,企图摆脱脑袋里嗡嗡作响的恼人声音。

低着头,边走边执著地踢着面前的小石子儿。石子儿撞到前面的台阶,被弹了回来。恍然抬起头——渊智园。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静谧的渊智园。白天,这里一直是人们眷顾的地方,音乐声,嘻笑声,自行车铃声,汽车喇叭声在园子里回响,不绝于耳;人们或匆匆急,或闲庭信步,穿行在园子里。而现在,我和园子相对无言,微醺的灯光仿佛默许了我的打扰,我决定去园子里溜达一圈。

      园子里的小路并没有路灯,还好月光清亮,尚可借此散步。夜晚的视力变得迟钝,但嗅觉却异常敏锐,起初还只是一些青草味儿,走着走着加入了些花香,呼吸间萦绕着馥郁沉醉味道,是丁香花,后来馥郁之间融入了几分清新,不知是什么香味,像是甘醇的牛奶中加入了些抹茶,我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

沿着小径漫不经心地走着,直到看到一面墙,我才下意识地停了下来。那墙,就静静立在那里。月光从夜幕中流泻下来,如春水泠泠,穿过树影投射在墙上。一阵清风,为这宁静抚起朦胧的面纱,树影婆娑起舞,光斑间或明或灭,。树影大约只占了墙面三成高,剩下的是大片留白,就像是一副跃然纸上的动态水墨画,空灵虚幽,如风入苍穹。

      中国画多用“留白”,有道家的智慧:“万物生于有,有生于无”。所谓“有心恰恰无”,“留白”即是“无”的表现。还记得上次见到董寿平先生的黄山松图,只见一幅画中,松树屹然挺立,山峦掩映,整幅画中没有一片云,而让人感到云雾缭绕,仿佛置身仙境。南宋马远的《寒江独钓图》一舟一翁,无复依傍,却满幅皆水,徐悲鸿的《奔马图》奔马行进中,画面宛若生风。如此以无胜有的留白艺术,正所谓“此处无物胜有物”。

      突然觉得生活又何尝不需要这种留白呢。追求得太满,欲望如往灌满水的瓶子里再扔进一块大石头一样,轰然溢出。原来只求浅尝辄止的欣然,但是却逐渐变成食髓知味的贪婪。留白就像是行了一千一百里路后的一个驿站,休整以后是更加坚定的脚步;留白就像是圆美流转的钢琴曲中的一个休止符,短暂的间隙是为了接下来的衔接;留白就像是一桌丰盛的晚宴后的一碗清汤,利口解腻。

      置身于馨香与妙景之间,月光一直照进心里,澄明透彻,留白其间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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