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哥哥。”

唐僧行于迷雾之中，因不知远近深浅，故而脚下步步谨慎。心中正疑惑这又是被摄入何妖何怪的洞穴，耳边却响起这一声清脆娇柔的“哥哥”。

不由自主停住脚步转身回看，远远走来一个身段袅娜的女子。说也奇怪，雾气随着女子愈走逾近竟渐渐散了。

“哥哥，怎生走得这般快，且慢一慢，等等我。”

待到近前，女子拿出一块帕子轻轻擦去额上疾行汗水，仰头看唐僧，唐僧方记起这是西梁女儿国之国王。女王收帕时，顺势挽住他的臂膀，唐僧浑忘了男女授受不亲，反而端起胳膊任由她挽着，更颇听话地放慢了步子，与她并肩前行。尽管并不清楚为什么要往前走，但直觉告诉他该这样做。

路很眼熟，偏偏一时又想不起来何时走过。触目皆为奇花异草，大约是个花园了。日影西斜，偶尔头上几声鸟鸣，分外幽静，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与她，仿佛这路永无尽头，仿佛这样走了生生世世。

“簪子斜了，待我为你正来，”不经意眼角一瞥，唐僧瞧见女王发旁的簪子摇摇欲坠。快走半步绕到她面前，一手搭在她肩，一手小心翼翼为她重新簪好了簪子。

一低头，正是四目相对。那双剪水眸子眼波柔柔，似能度这世上一切苦厄。

唐僧忽然发现她眼中的自己竟身着金龙袍，头束紫金冠，从头到脚尽是君王打扮。恍恍惚惚想起今早刚受子民朝拜面南而王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执她玉手共饮交盏酒。这会子刚摆过喜宴吃过喜酒，要往寝宫去休息。脑中刚闪过寝宫二字，居然就到了寝宫——还是记忆里夜赏国宝的模样，垂幔轻柔，一室旖旎。

略回一回神，身上朝服便换作寝衣，女王青丝泻肩，背唐僧而立，正在挑爆了灯花的红烛。

“夫君。”

“娘子。”

何谓清规戒律？唐僧不知道了。

“哥哥，我只求今生，不问来世。”

来世？来世？

若有来世。

仿若凭空一个霹雳，惊得唐僧忙闭上双眼。再睁开，结满蛛网的天棚沉沉，阴冷潮湿充斥鼻腔。怀中何来佳人？一件破僧袍。

原是个梦么？到底忘不了她。

“离天亮还有好一阵子呢，师父再睡会儿？——师父？师父？魇着了？”

“……不悔梦魂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