杭州好吗
杭州是个什么地儿呢?该是像白娘娘。一袭白衣,清清秀秀,撑一把带着桐油香的素面油纸伞,慢悠悠地踩在青石板上。一步,两步,一不小心就走到心里。温柔吗?当然温柔,水一般的温柔。可若真动怒,凭你是谁,水漫金山。
我对杭州一见钟情,且一往情深。情许多年,终于定居于此。确是小桥流水人家,吴侬软语极为入耳。宽街窄巷,白墙黛瓦,是摊开的一张宣纸,信手留下几笔墨痕,恰浓淡正宜,蔓入心扉。朋友笑我越老越酸,我一耳朵进一耳朵出,感慨怀中猫儿皮毛的手感愈发好了。
今儿灵隐寺的香火依然旺,青烟袅袅,飘飘忽忽地就上了九霄。如同我与他这些年,兜兜转转的聚散,冥冥中似有一根线勾着,总是在要彻底断了的那一瞬再连回去。
是西藏。
离杭州很远,远在天边。然而雷打不动每月一封信,又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很近,近在咫尺。
内容无甚。早上的饭菜不好吃了,中午太阳太晒出门晃眼睛了,晚上捉住一只叫声与众不同的虫子了。我愈是不听不闻不思,他愈是一桩桩一件件的揉碎了摆在我面前。何必?
我也回信。每周一封。昨天很舒坦,今天也很舒坦,明天肯定更舒坦。偶尔夹一份当地报纸,专挑新鲜有趣的。何必。
后来信间隔的时间渐渐长了,字数也少了。我记得最后一封,他没有絮絮如往日,只一句话。
——杭州好吗?
我没有回。撕了好些张信纸,那笔突然怎么握着都别扭。后来再也没有收到来自西藏的信件。
杭州好吗?不好。
这儿再没有当年意气风发的青春正好,更不复高山流水少年郎。那些活生生的、鲜艳艳的日子,都不好了。
可是我没有回信,我也没有收到回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