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奶的蒲扇

最近，夜里常常梦见一个个初夏的夜晚，

夜凉如水，萤火虫打着灯笼在花草间穿梭，皎洁的月亮挂在深蓝的夜幕，漫天繁星眨着眼，一切静谧而安详。

在这样的夜晚，奶奶喜欢摇着蒲扇，坐在院子里乘凉。蒲扇撵走蚊子时发出的“噼啪”声，异常和谐地融进了夏夜的虫鸣。

去年，我趁着暑假回了老家。到了家里，爷爷奶奶照例从井水里捞出一个冰凉凉的大西瓜，一刀切下去，红壤黑籽，甜味“滋滋”地往外冒。

晚上，邻居们就会拿着扇子，搬着小板凳到爷爷奶奶家的院子里聊天，说说庄稼，聊聊耕地。奶奶手中的蒲扇上下翻动，一阵阵凉风就送到了我的身上。

奶奶握着的蒲扇已经在岁月的打磨下，失去了原来的色彩。扇柄发黑，扇面包着的一圈布料已经磨损，露出里面的蒲叶。奶奶总是舍不得扔掉这把蒲扇，扇柄散开了，她就用布条缠住，包着扇子的蓝粗布破了，她就眯着眼睛重新补好。

奶奶已经节俭了一辈子。

奶奶的蒲扇摇啊摇，把我摇大。童年无数个燥热难捱的夜晚，我就是在这把蒲扇下进入甜美的梦乡。这把蒲扇不止是奶奶纳凉的好工具，曾经，奶奶用这把蒲扇敲醒了一个蒙昧无知的少年。

小时候，我的暑假都是在奶奶家度过的。爷爷奶奶住在一个景色优美的村子里，村里有一条小河，小河穿过村子，流向远方。小河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，我经常在午后，天气正炎热时，央求爷爷奶奶带我到小河里游泳。

小河清澈，水中藻荇参差披拂，小鱼小虾也多。站在岸边的石阶往水里看，水中的鱼儿真的就像是“皆若空游无所依”。夏天，这里是全村孩子的天堂。夏日的中午，阳光炽热，草木蔫萎，知了都叫得厌倦，这个时候却是我们最喜欢的。

我们穿着裤衩，腰上套着游泳圈，或是穿着家里人给制作的简易救生衣，“扑通扑通”鸭子似地跳进河里，水花溅起，凉气顿时就把身上的热气一扫而空。在水里，我们就是一条条小鱼，享受着河水流动带给每寸肌肤的律动。

这条小河带给了巨大的欢乐，同时它也静静地蛰伏，如张开的兽口，等待不听话的孩子坠入。我们想要游泳，必须有大人看着，关于这条小河淹死过孩子的传言，每个在河里游泳的孩子都听过，但是在我看来，清凉河水的诱惑力，显然超过了那些传言留在我心中的恐惧。

在某个中午，爷爷奶奶午休，没带我去游泳，我坐在门口，看着小伙伴成群结队地从我面前跑过去，我顿时心痒难耐，于是我偷偷跑到床前，瞧着爷爷奶奶睡得很香，就套上救生圈跑了出去。

然而，我的脚还没有沾到水，身后就传来奶奶焦急的呼喊。我转身一看，奶奶赤着双脚，大汗淋漓地追到了河边，因为跑得太快，奶奶站在河边不停地喘着粗气。

奶奶抓着我的手，什么话都没说，就把我拉回去了。到了家里，奶奶在院子里转了一圈，先是拿根柴火棍掂了掂，摇头，然后又把砍下来的葡萄枝，朝着空气甩了甩，仍是摇头，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，不知道她要做什么，最后她踱进正屋，出来的时候，手上多了那把蒲扇。

奶奶拿着蒲扇走到我身边，让我把手伸出来，我乖乖地伸出手，奶奶手中的蒲扇柄就落了下来。她边打着我的掌心，边哭着说：“孩子，要惜命啊，惜命啊！”奶奶的眼泪把我的手掌腌得生疼。

“奶奶，我给你扇风。”从回忆里扯出思绪，我把奶奶手里的蒲扇拿过来，轻轻为奶奶摇起了扇子。

我是匀音，今天的故事，希望能够打动你。